片尾,阿孝看着祖母被蚂蚁啃食过的尸体,被众人包裹抬去,站在人的一生最为重要的阶段之中,死亡它阴暗逼仄,它追赶上还在迷茫地带里无处藏匿的少年,仓促却又惨烈的将他的青春横刀截断,男孩来不及与自己的少年告别,来不及回望无忧无虑的童年,就被推向暗涌吊诡的成人世界。


成长本是一道命题,有多少市井百态,就有多少悲喜交集。


阿孝以依次告别亲人的方式,直面自己的成人礼。姐姐嫁做人妇,哥哥被世俗赶向平庸,只剩他们兄弟几人相依为命,后来当影像逐渐在长镜头中淡出,当阿孝自言自语地说,”一直到今天,我还会常常想起,祖母那条回大陆的路,也许只有我陪伴祖母走过那条路。还有那天下午,我们采了很多芭乐回“。


直到此时,我们才在两个小时看似平淡杂陈的影像里,慢慢捋出了侯孝贤这部电影中那根红线,它外皮裹着的是侯孝贤自传式的追忆回响,内核嵌入的却是沉甸内收的乡愁之情。它悲悯,它善良,它所有肆意妄为的青春躁动里夹杂着的是对自己身世的迟疑与困惑。


电影真是神奇。它让你触动,尽管你未曾经历过这些故事。


印象里深刻的几幕是,阿孝考取了重点中学,回家接受家人们的夸奖。姐姐在一旁,默默说起自己当年坐火车去台北考一女中的经历。言语轻轻,却字字锥心。她讲到,”好可惜呀,考上了却不能念一女中。要是那时候念一女中就好了。“然后站起身跑到灶台处抽泣。当时父亲倚靠在藤椅上,母亲在擦拭着竹席,大家彼此一言不发。


父亲去世的时候,留下来一些书信。隔了很多年,他们看到了这些文字,才知道这些岁月里,严苛不笑的父亲之所以与五个孩子保持距离,其实是怕自己的肺病传染给大家。他吃饭的时候,碗筷都要和大家分开用,只能隔着远处,看着孩子们成长变样。


电影里,阿孝常常会一个人呆坐着。死亡之苦尚远,命运的低潮在海峡另一边的溽暑里暗流涌动。没有尽头的夏天里,他放肆大笑的那唯一一帧画面,是给出情书的那个镜头。随后他放弃保送军校,参加联考,初恋最后却举家搬到了高雄。


穿过岁月的重重深草铜锁,透过故事里淡淡乡愁的吉光片羽,我们想起电影的最开始一幕。童年时期的阿孝偷了五元钱,被母亲追着打。祖母跟他说,”阿哈咕,你长大啊,就有办法了“。


可是阿孝真的长大了,发现被苦痛狠狠相逼时,还是同样的没有办法。而这一次祖母不在,父亲不在,母亲也不在了。


时间列车甩他们离去,命运掌舵飞驰。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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